18岁以前的我

我是溧阳人。小学老师说溧阳是鱼米之乡,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”,而我所见河流不多,居民也不以鱼米为生,只有春汛的时候,肉眼可见的溪流变得湍急,突然的一天就快漫过了堤岸,那些小河才有了一些些的存在感。至于船舶,那是干“偷鱼”营生的人和十几公里外的大河才有的东西。

我的求学生涯是从永和乡、再到上兴镇、然后溧阳市、最后到省会南京。空间上的迁移,伴随着时间的迁移,即将转学到镇上的那个四年级暑假,刚好是08年办奥运会的时候。那一年故事很多。年初大雪灾,记忆深刻的两件小事:一件是走在104国道上,膝盖高的雪让道路无法分辨,走到了排水沟里,比“漫无边际的白雪”能更好的体现雪大;另一件,烧开水忘记拔插头,雾气氤氲满了整个房子,大雪天里显得格外浪漫。5月12日,汶川大地震,在电视机里各种看众志成城救灾的新闻。8月,中国办了最好的一届奥运会,开幕式上展开的画卷、万人击缶的画面,都是一副大国气息。温总理说多难兴邦,而中国确实做的很好,年幼的我对这个国家充满了信心,中国真好。而我,还是一个乡村的小学生,那时的口号是“城市让生活更美好”,除了那场大雪,好像其他大事跟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。毕竟在几年前,我们家还遇到了家里的钱只有几个硬币的时候,银行里有没有我不知道,只记得我妈跟我说,“这些钱不能用了,用了就长不出来了”。我当然是知道钱是长不出来的,但是不影响坚信我这些钱不能用了。好在那时,家里有田,田里有菜,母鸡生蛋,丝瓜攀树,丝瓜蛋汤,我永远记得你。

在镇上读五六年级可能是我最“孤独”的一段时间,从乡里到镇上,基本就是从农村到城里。有一个同学一个礼拜连续刮坏了四五件羽绒服,我从来没说过我的疑问,他怎么有那么多羽绒服?还有杀千刀的复读机,班级里就我一个人没买,显得格格不入,流下了年幼的泪水,最后我爸还是给我买了。上学期间的交友,基本就是靠天注定的同学关系,而我这个转校生很难融入他们,五年级是我最孤独的时间。五年级一个学年的调整,我适应了镇上小学的节奏,在六年级,我一下成为了班里成绩最好的同学,印象最深的是好多次的英语考试我都考了98分,每次都扣两分,而且都扣的不冤,但这两分不影响我拿第一。我一直以来觉得中国的英语课程不是文科,而是工科。词汇量是专业知识储备,语法是工程结构的标准。我能学好英语和能当一个好的程序员应该是一回事。六年级是我建立信心的一年。

后来到了溧阳城里读初中,同学们又很有钱,放学时校门口被小汽车围得水泄不通。初中我一点也不孤独,因为我有很多的邻居和挚友,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吧。因为“钱多钱少”的事而自卑的程度也降低了,因为见的也多了,心智也有了一定的成熟。高中时,还是全市最好的高中,高一高二是较为平庸的两年,没想过去冲击什么名校,高三的大多数时间也是如此。

高三的几件事忘不了吧。一件是高三第一次英语考试和最后一次考试我都考了110分,只扣掉了10分。第一次英语考试是摸底性质的,没有作文。最后一次英语考试就是高考,我没有对过答案,虽然在写完试卷时我有剑客收🗡的自信和从容,但我始终想不出来是如何考到这样的高分的。另一件事,第一次模拟考试我考了全班倒数第一,语文81分,班主任考后聊天,最后一个找我,就一句话“刘港欢,你知道语文81分在普通班排多少吗?”,然后就走了。这是一种很有趣的表述,没有哭天抢地的痛斥,却引发了我的思考。呀,原来我这么差,但是又不难过,因为我觉得语文本来就很怪。我喜欢我们的语文老师,喜欢语文给我的熏陶,但是语文考试本身就是一坨屎。我怀疑他的意义,就像在高三末期英语老师无卷可做时自己出的题一样,没有意义,就一个怪字。我思考的结论就是,考的差不怪我,我没有可以改善的地方,然后心里就是平和喜乐。

还有一次班主任谈话,跟我说,人要谦卑点,就像楼下的树,不能因为自己长得高就不让小树活吧。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我应该算一个谦虚的人吧。但是这个比喻生动可爱,让我记住了这句话。

最后就是高考,临阵时一点都不紧张,因为我知道,再给我更多的时间,我也就这样了。不紧张,胆子就大,语文作文题目是“智慧”,议论文我是绝对写不出的,从来没写过记叙文的我,竟然敢写记叙文了,大概一个“小聪明不是聪明,踏实、经验这些才是智慧”的故事就写出来了。胆子大的结果是,语文考了113分,平常只有90分左右的。结果就是英语和语文把我抬进了南京大学,真的是“人生能有几回搏,搏一搏,单车变摩托”。关于高考的描述,好像有点我是碰运气考出来的。20几年的人生抽奖上的运气我一直很差,大是大非上,我的运气一直很好。回头审视目前的人生,我的结论是,好运气是好实力带来的。你能说临阵改写记叙文的魄力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吗?

上面大抵就是我的青年时代,这些事很重要,它们决定了现在我是什么样的我。